浅梨

Q 3160275283

【苍珩】鹿城吹雪—续


  

  


“师傅!”


少年清越的声音如风,吹拂过山间白梨青树,天空飞鸟白云,惊扰一地落花。


我无奈一笑,搁下手中的狼毫笔,转身去瞧,朝那人张开双臂,山风悠然,吹拂起一袭素白纱衣,广袖飘扬,衣摆纷飞,恍若那年飘洒的大雪。


冰冷彻骨。


我不住细细颤抖着,放任自己被难得的温暖包裹。


十七八岁的少年身上总是温暖的,像一个烧不尽的小火炉子。


真好,不像我,我所有的温度早在几百年前就失却在了那场苍盐海的大雪中了。



少年叫宁缺。


他与那人长得很是相似,性格却大相径庭。


我真的好害怕这张脸,可我不想害怕他。

毕竟,他没做错什么....




我唇角勾起笑,冰冷的手柔柔抚上他尚且还显得稚嫩的脸颊。


“今日回来的这么早?”


他咧嘴朝我一笑,点了点头。


“想念师傅想念得紧,做完任务便快些回来了...”


少年人的言语总是这样,炽热直白,烫得我心头一痛。



我扑哧一笑。


“想念师傅,没什么好想的...”


我这样说着,不知道是在训诫他,还是在嘲讽自己,或者两者都有。


他是十七八岁的少年,但也是凡人,而我是仙,总有一天会因为寿命分离。


不要想念,才不会痛苦。




“师傅待徒儿这么好,徒儿为什么不可以想师傅...”


他貌似并没有因为这句话受到什么打击,反而笑得越发温顺,将我的手从他的脸上轻轻拢下,包在他的掌心里,一股温热从他掌心过渡到我冰冷的双手。


恍惚间,我突然想起,几百年前,那人也曾经这么温柔地对待过我。


不过全是假的罢了,现在看来也真是有几分可笑。






“对了,师傅,今日徒儿下山遇见了一个很有趣的人。”


宁缺有几分小孩性子,总是爱叽叽喳喳地和我聊些平日里他那些有趣的见闻,我也总是耐心地听着。


“他与徒儿长得十分相似,通身的气派,谈吐也很是不凡...”

“徒儿和他很是聊得来,可谓是一见如故!”


与宁缺外貌十分相似,气度不凡的....还能有谁呢!


那一刻,我没了再听下去的心思,直觉全身如坠冰窟,四肢血液都被冰冻,气血逆流,害怕地无法动作。


明明用尽全力才离开了他的生活的...




“他还说,徒儿的身上有故人的气息...”


故人的气息。


宁缺当然不知道“故人”一词的含义,东方青苍口中的“故人”说的不是宁缺,而是我...


我呆呆地看着宁缺脸上开心的表情,看他薄唇张张合合吐出话语,可是我听不见一点儿了,耳朵里仿佛进了水,听什么都隔着膜一样,模糊不清。


我满心只有可能再次被拖入深渊的恐惧。我颤抖着,全身冒出冷汗,额间的冷汗已然将我额发打湿。


“师傅?师傅!你怎么了!?”


宁缺就算再怎么心大,此刻也发现了我的不对劲,慌张地呼唤着我。


“宁缺,宁缺,我们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


我轻易挣脱他的双手,不可抑制的恐惧催促着我离开这里,逃离任何可能被东方青苍发现的地方。


“我们逃得越远越好...”

“快和师傅走!”


宁缺的脸上只有迷茫不解,他不知道为什么平日里温良平静的师傅为什么此刻如此这般的疯癫害怕。


“师傅!师傅!你冷静下来!”


我被宁缺紧紧抱在怀里,我能轻易挣脱他的双手,此刻却无法挣脱他的怀抱。


太紧了,紧得我将近窒息。


好像雪地里失血的窒息感,脖子上的伤疤此刻隐隐作痛,几乎要了我半条命。我的泪水不听使唤,一颗一颗如泉涌落下,眼尾发烫,一片血红。


“他来了,他来找我了...”

“东方青苍来了...他为什么还是不放过我!”


“孩子给他了!我的命也给他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放过我!”


恍惚间,宁缺与那人的面容上的最后一点差异也消失不见,我有些不能分辨他们之间的差异,在我的眼里,宁缺就是东方青苍,东方青苍就是宁缺。


我的恐惧达到了顶峰。


“月尊....我求求你!”

“求求你,放过我好不好...”


我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卑微,颤颤巍巍的双手虔诚且害怕地合十,向面前的少年乞求。


因为痛,很痛。


水云天的雷刑很痛,生产之时的破腹很痛,被爱人背叛很痛,隆冬时割开自己的脖子很痛......


“师傅!”

“你看清楚!我不是东方青苍,我是宁缺!”

“我是你的徒弟,宁缺!”



怜悯、疼惜。


那张脸上出现了怜悯和疼惜。


不该是这样的,这张脸上应该只有虚伪、欺骗、厌恶,才对啊...



我的泪水彻底决堤。


泪光里,少年的面容分崩离析,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来索我命的恶鬼。


“东方青苍,放过我吧,我不恨你...”

“我真的不恨你了...”


我对东方青苍无爱无恨,只想逃离,过我自己的生活。


仅此而已。


为什么,为什么连我这么小的愿望,都不能实现呢?




少年慌张地替我擦拭脸上的泪水,他掌心有一道疤痕,触感与东方青苍掌心极像,很是粗粝。


我只是呆呆地哭泣,哭到力竭晕厥。








光碎了,幻境也碎了。


周遭的一切事物都分崩离析,落花消散、鸟鸣不再,万物归于沉寂。


少年身上粗糙的布衣变成了华贵的黑金常服,稚嫩的面容褪去变得成熟,带着几分不自觉的阴厉。




宁缺就是东方青苍,如此这般而已。



“长珩,我错了...”



那人分明的指节拨开长珩额间浅色碎发,别到耳后。他面上的笑容温柔,却毫无预兆地落了泪。


“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你原谅我吧...”



东方青苍不愿再去回忆那个雪天里大片刺目的鲜红。可惜了,施与他人痛苦的人觉得痛苦,只会让人觉得恶心、不屑。



再次走进爱人的心的,是宁缺,不是东方青苍。



是宁缺。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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